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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蒂和爷爷 | 当蝴蝶翩然落下

(有剧透)




童童,我刚看完《海蒂和爷爷》,想跟你说点什么。 


阿尔卑斯山的风景真美,天空和湖水,流动的云,自由翱翔的鹰,忽然想起来,我根本没亲眼见过鹰,是不是?只在大大小小的屏幕里见过鹰的图像,看过描写鹰的文章,并自以为熟悉。 


这部电影太完美,以至于我没法特别深入地沉浸其中,完美到虚假,人工制造的奶霜童话。没有什么真的坏人,最坏的程度也不过是一个高傲的女管家,一个贪婪的姨妈。 


有多坏呢? 


女管家非常看不惯海蒂,然而做过最坏的事是罚海蒂少吃一顿晚餐,加面壁罚站。 


姨妈似乎程度更坏一点,眼里只有钱,把海蒂从爷爷那骗走,送到富家小姐克拉拉的家里,做她的童年玩伴,借此赚一笔中介费。 


然而从大部分的人眼里,这不过是个双赢的决定。海蒂被迫得到的生活,是多少孤儿想都不敢想的待遇。 


连高傲的女管家都说海蒂幸运,她羡慕海蒂羡慕得要命,完全没法理解海蒂居然想回家,恨不得自己是海蒂,能从小生活在这样富裕的家庭里,和小姐吃一样的食物,穿漂亮的裙子,睡在柔软的床铺,一起接受家庭教师的辅导,拥有再优越不过的教育条件——而得到这一切所需要付出的,仅仅是充当病弱美丽的克拉拉小姐的玩伴。 


如果克拉拉小姐是个被娇惯坏的小姐也就算了,恰恰相反,克拉拉小姐并不难相处,反而美得教人动心。 


她灿金色的鬈发,烫成微微起伏的波浪,皮肤白皙的发光。她美丽,孤独,仪态优雅,缺少傲慢的成分。第一次和海蒂见面就把海蒂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,避免海蒂受到惩罚。带海蒂去看她和妈妈的画像,在餐桌上为海蒂逐个演示用餐礼仪,欣赏海蒂对字母的鉴赏眼光。 


非要说缺点,那就是有些任性,对海蒂充满依恋(这真的不是优点?),想让患上思乡病的海蒂留下来,继续做她的玩伴。 


海蒂决定要走,克拉拉发了一通脾气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拒绝和海蒂说再见。然后就没了,没有使出什么坏点的实际的手段,阻碍海蒂回家的路。 


不知道她是不会,还是没想到要这么做。所以我说这部电影太童话,每个人伤害别人的程度都有限,连像样点的疼痛都制造不出来。 


克拉拉小姐和海蒂一起去找那座高高的塔,克拉拉让海蒂放心,她就在外面等她。天知道我那时候心都揪起来了,有点怨怪海蒂就这么扔下她一个人跑上塔楼。万一有人来把克拉拉的轮椅推走呢?克拉拉没法反抗,到时候该怎么办。我不想看到这类情节。 


接下来的数分钟,我警惕着每一个走近克拉拉的行人,这个男人会对她伸手吗,会不会抛出来一群小孩子掀翻她的轮椅,再或者指指点点,当着她的面大肆议论她的腿脚不便? 


终于有个形迹可疑的女人走了过来,这是看到克拉拉衣着华丽,要向她乞讨?似乎不是,女人揭开推销的抽屉,露出了——三四只可爱的小猫咪?? 


我还没有完全放下警惕,女人说只要一点钱就能带走这些小猫。克拉拉这么突然的出门,身上带着钱吗?她要被骗走不能给出的首饰或随身物品了吗? 


我等到海蒂回来,和克拉拉被塞巴斯蒂安找到带回家,才最终确定,克拉拉什么坏事也没遇到。除了花钱买了几只小猫,可爱的小猫。 


松一口气,带着一丝丝难以置信。 


该从那时候就清楚的,这不是一部存在真正残酷的伤害的电影,不是那种血泪挖开再治愈的电影。平淡而温柔,就像加了一层柔光滤镜的生活。连生活本身一些残酷的地方,都被默不作声地抹消了。 


比如海蒂和爷爷的贫穷,比如爷爷不复硬朗的身体。冬天爷爷带着海蒂一路欢笑着滑下山的背后,没拍出来的,是爷爷一个人拖着笨重的板车,攀爬过冰雪覆盖的山路,又推又拉,花了多长时间才能回到山顶,回到那座石块垒成的房屋。 


最疼痛的地方,是爷爷没有追到海蒂,扶着腰有点气喘地往回走,镇上人还在编排风凉话,嘲笑他来得太晚,走得太慢。我以为爷爷要一拳捶过去了,然而他没有,只是沉默着,一步步往回走。 


如果这是现实,我对海蒂的未来抱持悲观的态度。无论怎么想,稍微长大一点,市侩一点,海蒂会为自己错失的机会而后悔,会想方设法地回到那个繁华的家里,会觉得小时候自己不懂事。能当大小姐,当什么光脚丫头呢。看不见山,又有什么要紧,最重要的是你在城市的中心,接受良好的教育,改变自己的阶层。 


……市侩的不是长大后的海蒂,是我,对吗?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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